北島月海

[东方/幽永紫]无色的灵光<二>

/

 

 

永琳在湖边待了三天,期间重复早起,进餐,绘图,休闲及睡去的作息。幽幽子和妖梦在穿过客厅的时候时常能看见她坐在沙发上,交叠着双腿,眼神游离在空气里,不过一会儿就集中在了她们身上。永琳会向她们露出笑容,点头以示问候,她们也会回礼,谁也不过问谁的事情。有的时候永琳会提出帮幽幽子打扫客厅和卧室,再去后院用力把柴禾劈开。

 

 

“早上好。”永琳下楼,开始吃她那碗麦片。她看见妖梦提着一捆钓丝出了门。“她昨晚钓了什么?”

 

 

“鳟鱼。”幽幽子说。早晨的麦香和咖啡的苦味弥漫在客厅里。“五彩鳟。不错吧?”

 

 

“真厉害。”永琳由衷地赞叹。幽幽子转过头来朝她笑笑,伸手去到一盒餐具里找东西。永琳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这笑容,好像快够到头绪了,却也像是错觉。

 

 

幽幽子开始给鱼开膛,她小心翼翼地把刀上的鱼鳞刮倒水池里。“今晚你来和我们一起吃吗?”她问,“五彩鳟。”

 

 

“不了,不一定。”永琳说,“我吃饭很晚,吃的也少。”幽幽子无言地望着她,眼神很温和。她突然有种拿起画笔的欲望——她想画画,这个念头一被什么唤醒就难以消却了。于是她向幽幽子道了谢,提着背包和几罐颜料,出了门。她感觉得到后脊梁上幽幽子的视线,一次也没有回头看,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。

 

 

水汽压在黑色的道路上,她的鞋子被沁湿了。房子在薄雾之下显得又扁又平,失去了原本沉闷的颜色。她沿着光秃秃的河岸一直走,直到能看到苏必利尔湖旁边的人。于是她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溪谷。昨天她走了另一边,因此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画架。刚漆过的奈利尔牌的木架,立在呈环抱状的森林侧边,斜前方是大半个湖面。刚到的时候她以为是面镜子。视野非常开阔,透过树干的缝隙也能看见湖泊的全貌,鹈鹕藏在清水底下。茂密灌木的右边有道白色的排水渠。

 

 

永琳放下背包,拧开颜料的盖子放在草坪上。她用铅笔粗浅地画着边角,一边在脑子里想关于颜料的事。其实再简单也不过,像是面对着森林里的湖泊。“你看这些树和水是什么颜色?”她脑中闪过一个问题。

 

 

“你闭着眼睛都能回答。”她说,“是鲜嫩的颜色,顺着阴影向下变深。湖面……我说不出来,该是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
 

 

女人在她旁边清了清嗓子。她回头去看,却看不清楚。“太阳下树叶和光斑是紫罗兰色,湖面是金棕和钴蓝。”女人说,

 

 

她有一会儿没说话,感到难以置信。“晚上呢?”然后她说。

 

 

“晚上我不画。除非有特别亮的灯光或者是星星。”女人说。

 

 

“你该被送回学前班重新塑就色感。”她说。女人发出一声很短促的,十分愉悦的轻笑,“该退休的是你。”她说,“你对它们一无所知。”

 

 

她是不懂。她静静地想。也不想懂。

 

 

她朝灰蒙蒙的太阳抛出一个硬币,金属色在空气里划了一道弧线,掉在她面前的草丛里。她把身子超右手边转过一点,看着硬币在整个视野里的大小,尝试着描摹。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。虽然从远处看起来正不紧不慢地接近这里,实际上它的速度一定非常之快。永琳陷入了思考。她很想把它放到图景里,却没有设么信心能在它消失之前马上画完。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是妖梦。

 

 

她停下来,气喘吁吁,两腿红得发紫,一只手里提着铝制的水桶。“永琳。”她还是向她打了招呼。永琳点点头,朝她微笑。

 

 

妖梦看不大懂这个笑容,于是也笑了起来。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面前女人的好奇心——她很平静,有一双略带困扰的,忧郁的黑色眼睛,和她的气质不太吻合,像战后的诗人。长长的头发是散落在积水塘里被人踩散的月光那种颜色,平常披在身后,或束成一根辫子,或盘起来,露出白皙的颈项。她一直以来带着种艺术家独有的,没用的空虚感。妖梦觉得她很冷漠,幽幽子却很喜欢她。不知怎么的,妖梦想起一些事情来,又说不出口。

 

 

永琳看向她手里的水桶,两条红鳍蛙鱼塞满了狭小的空间。“你真厉害。”她说。

 

 

妖梦挠挠脸,表情局促又有点害羞。“实际上我不怎么能钓鳟鱼了。”她小声说,“它们不咬钩了,真的。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 

 

“有必要的时候你得换个饵。”永琳说,“你现在用什么挂在鱼竿下面?”

 

 

“金线鱼。还有几个玉米粒和火腿块。”妖梦说。

 

 

“这样也行。”她想了想,然后说,“但最好换成鱼卵和小点的蚯蚓,起得早点到河上,没有雨没有风的岸边,去钓河鲈。或者在湖里找钢头鳟也行。这些鱼游得很浅。”

 

 

“你懂的真多!”

 

 

“水很清,底很浅,它们从你身边游过,你看见它们,然后就得手了。没什么,很简单。”她脑子里回响起几句颐指气使。女人坐在她旁边,双手托着一条钢头鳟。它全身银色的皮紧绷着,她用拇指朝深绿的背部轻轻挤下去,一下舒展成半月形的弧线,优美的体态在阳光下迸发出一个绝伦的生命。女人洁白有力的修长手指微微张开,光影挂在她手里剥落裂开的水珠上,看起来像是刚从泡沫里诞生的幻影。


“我和懂得多的人一起钓过鱼。她可以一辈子都做这个,我只在夏天玩一个月,浪费几张画布。”永琳说,“这种钓法我以后也许能做给你看看…”


她打开背包,用从费城带来的酸柠檬和擦得很亮的玻璃杯给妖梦调了一杯柠檬水,就在远处目送她慢慢向屋子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,直到看不见她。她又开始画画,可是往日迅疾的色感这时却一概从她脑中消失了。


她想起钢头鳟亮银的腹部。太阳下它们呈一层薄薄的橘红色。


—TBC—


评论(4)

热度(24)